第七章

她放聲尖叫…然後一屁股重重摔在地上,手掌貼上了昂貴地磚的粗糙表面。「哼嗯。」隨著硬生吞下的驚訝並在內心罵出一連串髒話,她坐在地板上,試著平復她的呼吸。拉斐爾站在她的上方,宛如是一幅來自於天堂和地獄的繪畫。不屬於兩者之一。同時也兩者兼具。她可以了解她的祖先們為什麼會認為他的族類是眾神的守護者,但是她不太確定他不是隻惡魔。「這裡不是協會,」她過了好久之後才說。

        「我決定我們可以在這裡談話。」他伸出了一隻手。

        視而不見,她撐起自己站好,差一點就忍不住要伸手去揉一揉摔得瘀清的尾椎。「你一向都把你的乘客拋下嗎?」她喃喃說到。「一點都不優雅高尚。」

        「你是我數世紀以來載過的第一個人類,」他說,那雙藍色的雙眼在黑暗之中幾乎變黑。「我已經忘了你們有多麼脆弱。你的臉在流血。」

        「什麼?」她抬起一手摸了摸臉上那道她幾乎感觸不到的傷痕。「怎麼會?」

        「是風,還有你的頭髮。」一轉身,他開始走向玻璃隔間。「除非你想獻身供天使塔的吸血鬼們當宵夜,不然還是擦掉吧。」

        她用她T恤的袖子擦去,然後握緊了她的拳頭,兇狠地瞪視著他離去的背影。「你如果認為我會像隻小狗一樣跟著你…」

        他回頭一瞥。「我可以讓你連滾帶爬,伊蓮娜。」在他臉上看不到任何一絲人性,除了她想遮掩躲避的力量所散發出的光芒。她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忍住沒有像後跌撞。「你真的想要我迫使你雙手雙腳跪在地上?」

        在那片刻,她知道他絕對說的出做得到。她說了或做的某些事終於把拉斐爾逼至超越了他的極限。如果她想讓靈魂全身而退活著過這一關,她必須壓下她的自尊…不然他會毀了她。這份認知像是塊燃燒的石塊沈入她的胃裡。「不,」她回答,心知如果她有機會,她一定會為了侮辱了她自尊一事把刀子插進他的頸子。

        拉斐爾看著她好幾分鐘,一股冰冷的僵局讓她的血液凍結。環繞在她四周的是數以千萬的城市燈火,但在這座屋頂之上只有黑暗──除了從他身上散發出的光芒。她曾聽過有人偷偷地談論過這個神祕現象,但是從沒想過會親眼目睹。因為當一名天使開始發光時,他就會變成一種至高無上力量的存在,這份力量通常會導致殺戮或毀滅。一名天使在把她撕裂成碎片之前的光芒。

        伊蓮娜回瞪,不願意──也無法──退縮。她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此刻退縮她倒不如真的開始跪地爬行。

        跪在地上哀求,這麼一來也許我就會考慮。

        當時她並沒有這麼做。她現在更不可能這麼做。不管後果是什麼。

        就正當她以為萬事休矣時,拉斐爾轉身再度朝著電梯間走去。光芒隨著呼吸之間漸漸消退。她緊跟在後,嫌惡的發覺冷汗早已從她的脊椎竄出,恐懼尖銳的味道在她的舌間凝聚。但覆蓋在其上的是深沈,濃厚的憤怒。

        天使長拉斐爾此刻成了她全宇宙最憎恨的人。

        他替她扶著門。她不發一語的走了過去。而當他站到她身後時,他的羽翼擦過她的背,她全身僵直並把她的視線鎖在電梯的門上。一秒後電梯抵達她走了進去。拉斐爾也是,他的氣息宛如砂紙般摩擦著她天生的獵人感知。她持刀的手急切地想握住一把刀,幾乎因渴望而疼痛。她知道冰冷的鋼鐵可以幫助她集中精神,但是那份安全感將會是幻影,只會讓她陷入更深的危機。

        我可以讓你連滾帶爬,伊蓮娜。

        她咬緊牙根的力氣之大她的下顎開始抗議。接著電梯的門開了,她沒有等待拉斐爾就走了出去──卻只能突然止步。如果這種裝潢被認為是適合商業場合的,那麼企業界絕對有了大改變。地毯是豐盈的黑色,倒映著光芒的牆壁也是。在她視線範圍之內唯一的傢俱──包括幾張裝飾用的小茶几──也是同樣濃厚的異國色調。

        在這之中隱藏著各種閃爍的顏色,各種可能性。

        血紅的玫瑰──精心擺設在小茶几上的水晶花瓶裡──提供了鮮明的對比。掛在牆上的長方形油畫也有同樣的效果。一千道凌亂的不同色澤紅色在同時又顯得異常有秩序,透露出性感的同時又訴說著血與死亡。

        拉斐爾的手指放上了她的肩膀。「迪米崔很有才情。」

        「別碰我。」從她舌間吐出的話語如冰刃。「我們在哪?」她一旋身面對他,刻意克制自己不要伸手去拿武器。

        藍色的火焰在他的雙眼裡但是並沒有暴力。「這是吸血鬼樓層──他們利用這一層做──反正你會親眼目睹的。」

        「為什麼我得這麼做?我早就知道所有關於吸血鬼的事了。」

        一抹淡淡的微笑在他的唇上。「那麼也許你就不會吃驚了。」他對她伸出了臂彎。她拒絕回應。他的笑容並沒有消失。「如此叛逆。你從哪遺傳到的?絕對不是來自於你父母。」

        「再提到我父母一字我就不管你是不是會把我他媽的碎屍萬段。」她咬緊牙根吐出這些字。「我會把你的心挖出來拿到街上餵狗當晚餐。」

        他挑起一道眉。「你確定我有心?」就這樣,他開始朝走廊走去。

        不想跟在後頭,她追上他好齊步並行。「你也許有顆生理上的,」她說。「但情感層面的?想都別想。」

        「要怎麼做才會讓你真正感到恐懼?」他似乎真心感到好奇。

        再一次的,她似乎又遊走在危險的邊緣然後活了下來。但這次非常千驚萬險──她猜想著等她完成任務不再有利用價值之後拉斐爾會有多麼寬容。她可不會留下來等著看結果。

        「我天生就是一名獵人,」她說,在腦子裡記下該準備逃生路線的筆記。西伯利亞聽起來很不錯。「不太有人知道那代表了什麼,以及無可避免的後果。」

        「告訴我。」他推開一扇玻璃門,並等她通過之後才關上。「你什麼時候發覺你有嗅出吸血鬼的能力?」

        「沒有什麼所謂的時機。」她聳了聳肩。「我一直都辦得到。一直到我五歲的時候我才明白這是一種特別,不正常的事。」那個字脫口而出,她父親用的字。她感覺自己抿起了嘴。「我以為每一個人都辦得到。」

        「就如同年輕的天使以為每一個人都會飛。」

        好奇心戰勝了憤怒。「沒錯。」所以天使小孩是存在的。但在哪裡?「我在別人發覺之前就知道我的鄰居是吸血鬼。有一天我不小心把他的祕密說了出來。」對此她還是覺得很愧咎,即使當時她還只是個小孩。「他試著假裝成人類。」

        拉斐爾的臉部顯現出不愉悅的線條。「那他應該把機會讓給別人才是最好的。如果你想當人類,為什麼你還要接受長生不老的禮物?」

        「這點我不得不同意。」她聳聳肩。「班森先生被迫在鄰居的抗議聲浪中搬家。」

        「真不是個具包容性的社區呀,你孩提時代家。」

        「沒錯。」而她的父親正是抗議群眾之首。而他的女兒是這些怪物之一

可讓他顏面盡失。「幾年之後,我在史萊特˙帕特利司橫跨國家殺出一條血路時曾與他有過短暫接觸。」她的心在胸口凍結,被那個名字所帶來的秘密恐懼而感到寒心。

        「是我們少數的錯誤之一。」

        並不全然是個錯誤,她想著,如果他轉生之前是正常人就不算。但是要她指出這點就不得不背叛莎拉。「所以你看吧,我習慣恐懼。我從小就知道外頭有惡魔遊盪。」

        「你對我說謊,伊蓮娜。」他停在一扇黑色的實心門前。「但這一次我不計較。很快的你就會告訴我為什麼你如此迫切的想與死神共舞。」

        她猜想著他的檔案資料中是否有愛瑞兒與瑪麗貝爾的名字,他是否了解毀了她母親與讓她父親成了陌生人的悲劇真相。「你知道他們都是怎麼形容過度自信的人。」

        「一點也沒錯。」頭輕微一點。「所以今晚,我就帶你見識為什麼那些被你稱之為婊子的人會尋求吸血鬼作為愛人。」

        「不管你說什麼做什麼都不會改變我的心意。」她發怒。「他們只比嗑藥的毒蟲還好一點點。」

        「如此頑固,」他喃喃著,然後推開了那道門。

        低聲細語的交談聲,笑聲,玻璃杯碰撞的鏗鏘聲。這些聲音像邀請般的流洩了出來。拉斐爾的眼神挑戰著她走入室內。她是個傻瓜,就這麼接受了挑戰──從手臂上的刀鞘將刀子滑入她的掌心──她走了進去,明顯的感受到那天使長走在她的身後,抵著她敞開無依的背脊…直到她的下巴因驚訝而掉了下來。

        吸血鬼們正在舉行雞尾酒晚宴。

        她眨了眨眼,觀察著昏暗又羅曼蒂克的燈光,舒適鬆軟的沙發,開胃小點搭配著用纖細玻璃杯盛裝的香檳。食物很顯然的是為人類賓客所準備的,無論男女,每人都站著談天,歡笑,以及和他們的吸血鬼主人打情罵俏。晚宴服服貼的穿著在肌肉結實的肩膀上,而宴會小禮服則從長而優雅到短而性感的款式都有,絕大部分的主題都是以黑與紅為主,但偶爾可以看見大膽搶眼的白色。

        交談聲在所有人見到她的那一刻靜止。然後他們的眼睛移到了她身後,而她幾乎可以聽見大家齊聲鬆了一口氣的嘆息──這名獵人是在天使長的管束之下。壓抑住自己孩子氣地想證明自己不是的慾望,她悄悄的將刀子插回刀鞘。

        也許動作不該太快,因為一名吸血鬼正朝她走來,手裡拿著一杯葡萄酒。至少她希望那是葡萄酒──那身紅色的液體極有可能是鮮血。「哈囉,伊蓮娜。」這些話是由一道低沈優美的嗓音發出,但他的氣味才是真正令人著魔的──濃郁深沈又甜美芬芳。

        「看門吸血鬼,」她低聲道,喉嚨嘶啞。一直到她發現自己貼上了拉斐爾炙熱的溫度她才明白自己從那美麗致命的隱形愛撫中撤退。

        「我是迪米崔。」他笑了,展露出一排晶亮的白牙,沒有任何一顆尖銳獠牙。是古老的吸血鬼,一名非常有經驗的吸血鬼。「來吧,與我共舞。」

        熱氣聚集在她的雙腿間,一種對迪米崔氣味不由自主的反應,一種對於天生獵人來說非常獨特──非常挑逗──的氣味。「停下來,要不然我發誓我會讓你變太監。」

        他的眼神往下移動看見貼在他拉鍊旁的利刃。當他抬起頭時,他臉上的表情帶著一絲不悅。「如果你不是來玩的,那幹嘛到這地方來?」那氣味消失了,就好似他收回自己體內似的。「這裡是一個安全的遊玩地方。把你的武器帶到別的地方去。」

        臉上一紅,她收起刀子。很顯然的她剛出了個大糗。「拉斐爾。」

        那天使長的手環上了她的上臂。「伊蓮娜是到這裡學習的。她不了解你們對人類的吸引力。」

        迪米崔揚起一道眉。「我很樂意為你示範。」

        「今晚不行,迪米崔。」

        「僅遵懿旨,殿下。」頭微微一點,迪米崔轉身走開…但臨走前先在她身邊纏繞著一縷他的氣味作為回敬。

        他慵懶的笑容說明了他知道她的回應,知道她為此雙膝癱軟。但效果隨著他遠去的步伐消逝,一直到她不再痛楚渴望著他的碰觸──迪米崔的氣味就和拉斐爾控制人心的力量一般有著同等作用。但是她終於首度明白為什麼獵人會在性事上──甚至是在浪漫情感上──和他們獵殺的生物糾結在一起。

        但話又說回來,他們可不會獵殺像迪米崔一樣的人。「他已經古老到足以償還百年之債的好幾倍。」更別提到他可觀的私人力量──她從沒見過擁有如此純然吸引力的吸血鬼。「為什麼他留在你身邊?」

        拉斐爾的手像是她上臂上的烙印,炙熱穿透了她的衣服直接印在她的皮膚上。「他需要無窮盡的挑戰。為我工作提給予了他滿足這需求的機會。」

        「絕對不僅僅於此,」她喃喃說到,看著迪米崔走向一名嬌小,玲瓏有緻的金髮女性並把手放在她的腰上。她抬起頭看,完全著迷。一點也不令人訝異,因為迪米崔有著令人做春夢的美貌──絲緞般的黑髮,深色的眼睛,低語訴說著地中海岸風貌而不是冰冷的蘇聯氣候的皮膚。

        「我可不是皮條客。」拉斐爾這會兒很顯然被逗樂了。「這裡的吸血鬼可不需要這種服務。四處看看,你看到誰?」

        她皺眉,正準備以唇槍舌箭回應時,她的眼睛瞪大。那裡,就在那個角落,那長腿的棕髮…「不可能。」她瞇起眼。「那是莎瑞塔˙摩根漢,那個超級名模。」

        「繼續看。」

        她的眼睛回到迪米崔的妖嬈金髮。「我好像在哪見過她。電視劇?」

        「沒錯。」

        受到極大震撼,她繼續掃試著房間。在那裡的是那個以剛硬下巴著名的新聞主播,快樂的與一名有著驚人火紅頭髮的吸血鬼擠在沙發上。在他們左邊一點的是紐約市舉足輕重的權貴夫妻檔,擁有富比士排行榜上前五百家半數以上的大企業。美麗的人。聰明的人。

        「他們都是自願到這裡來的?」但她已經知道答案。在與她對上的眼神之中沒有任何一絲絕望,沒有任何意志被偷走的僵直感。取而代之的,是挑逗調情,歡心享樂,以及性瀰漫在空氣中。絕對是性。那慵懶的熱度從牆壁上散發出來。

        「你可感受到了嗎,伊蓮娜?」將他另一隻手覆上她的另一邊手臂,他將她定在他的胸前,他的雙唇在他傾身說話時刷過她的耳朵。「這是他們渴望的毒品;這是他們的癮頭。歡愉。」

        「這不一樣,」她說,堅持她的立場。「吸血婊子們不過就像是隨團娼妓而已。」

        「唯一將他們與這一群人區隔開來的是財富與美貌。」

        她震驚地發覺他是對的。「好吧,我收回前言。吸血鬼和他們的迷哥迷姐都是善良健康的老百姓。」她不敢相信她親眼目睹的──那名新聞主播正將他的手滑入他約會對象的裙子內,無視於其他人的存在。

        他輕聲笑了。「不,他們不善良。但他們也不邪惡就是。」

        「我從沒說過他們邪惡,」她回應,眼睛直視著那主播在撫摸著紅髮女白皙皮膚時臉上露出的極大歡愉表情。「我知道他們只是一般人。我的重點是──」她在另一名女性呻吟時吞嚥了一下,她的吸血鬼愛人的嘴正挑逗地磨蹭著她脖子脈搏的上方,一種熾熱的呢喃保證絕對的狂喜。

        「你的重點?」他的嘴她的脈搏上輕磨著

        她顫抖著,猜想著她到底是怎麼該死的進入了一名天使長的懷抱──還是她一心想用刀子刺入他心臟的男人。「我不喜歡吸血鬼利用他們的能力來奴役人類。」

        「但如果是人類想要被奴役呢?你可見到任何人抱怨了?」

        不。她所見到的都是性感嬉戲的醉人撫觸,情色男女交雜,不分吸血鬼或是人類。「你可是帶我到了場該死的雜交性派對?」

        他又再度輕笑了,而這一次,那笑聲是一股溫暖如融化焦糖的液體流過她的皮膚。「偶爾他們會稍微越過界,但你所看到的就是真實的情況。這是一場可以找到伴侶的派對。」

        他的雙手在她的手臂上來回滑動,他的氣息震動了她太陽穴旁的髮絲。有那麼片刻,她動搖了。那會是什麼樣的情形?如果她往後躺,讓拉斐爾──噢,耶穌基督!她到底是怎麼了?「我看夠了。走吧。」她試著掙脫他的懷抱。

        他更用力收緊箝制,他的羽翼伸展到前方遮去了她對整個房間的視線,他的胸膛既厚實又炙熱的抵在她的背後。「你確定嗎?」他的低語滑過皮膚的觸感是如此細緻,她必須抵抗顫抖的慾望。「我已經有好久一段時間沒有過人類的愛人了。但是你嚐起來…非常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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