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她把信差封筒放在拉斐爾的書桌上。「這我不能收下。」

他抬起一隻手指,站在窗邊背對著她,話筒貼在他的耳朵上。看到天使長手裡拿著這麼摩登的儀器是很奇妙的一件事,但是她的反應一點道理也沒有──他們全都是科技的主宰,不管他們看起來是不是從童話故事裡或傳說走出來的人物。

這些傳說的真實性到底為何?沒有人知道。儘管天使自古以來就是人類的歷史的一部分,最早可追溯到洞窟壁畫時期,他們還是籠罩著一層神祕的面紗。既然人類,從古到今,最痛恨未知,她的同類們想像出千百種解釋天使存在的神話。有人視他們為神的後裔,有些人則單純的認為他們是更進化的物種。只有一件事情是可以肯定的──他們是全世界的主宰,而他們清楚的很。

現在這位殿下大人繼續用著低沈的喃喃聲音談話。感到不耐,她開始巡視著房間。在一旁深層的書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用著真正的黑檀木,或是外表處理得像真正的黑檀木做成,它展示著一個又一個的寶藏。

一張日本的鬼面具,惡魔的代表。但這個面具帶著一絲淘氣的意味,好比它是在孩童的祭典中做出來的。這件藝術品非常精細,顏色鮮明,但是她可以感受到它的年齡就像是她打從骨子裡就可以感受出它的重量。在一旁的是一根單一的羽毛。

這跟羽毛有著最出類拔萃的顏色──一種深沈,純粹的藍色。過去幾個月以來她曾聽說過在城市裡有一名藍色羽翼天使的謠傳,但當然謠傳不可能是真的吧?「是天然的還是人造的?」

「噢,再天然也不過了,」拉斐爾柔和的聲音傳了過來。「把他最重視的羽毛拔掉是讓伊利昂最沮喪不過的事了。」

她轉身,額頭出現皺紋。「你為何要傷害這麼美麗的人?因為嫉妒?」

在他的眼裡有某種火花,如果任其爆發一定會是非常熾熱且致命。「你對伊利昂不許有太多的興趣。他喜歡他的女人溫順臣服。」

「所以呢?為什麼奪走他的羽毛?」

「他需要受到懲罰。」拉斐爾聳了聳肩,走到她身畔不到一呎之遙。「真正讓他受到傷害的是被困在地表──羽毛在一年之內就長回來了。」

「只不過一眨眼的時間。」

危機度似乎在她的諷刺之下降低。「對天使來說,是的。 」

「那麼,他的新羽毛是否和以前一樣?」她告訴自己停止直視著那雙眼睛,還有不管他怎麼說,這種接觸都讓他更容易侵入她的心智。但是她沒辦法別開視線,甚至連那些熾熱的火焰轉變成某種看起來像是細小旋轉的刀鋒也不行。「一樣美嗎?」她重複問題,聲音因突如其來的飢渴而瘖啞。

「不,」他回答,伸手描繪著她的耳窩。「他們長得比之前更美。藍色帶著銀色的尖端。」

伊蓮娜對著他抱怨的語氣笑了。「那是我房間的色調。」

赤裸的熱度在他們之間燃燒。強而有力。鮮活激盪。他的眼睛仍鎖住她的,拉斐爾將他的手指沿著她的下顎滑至頸部。「你確定你不邀請我進去嗎?」

他是如此全然美麗。

但又男性,非常男性。

嚐一口。

這是在她內心的黑暗,這小小的核心是在她失去童年的那一天在被血液浸濕的廚房地板上埋下的。

滴答。

滴答。

滴答。

到這裡來吧,小獵人。嚐一口。

「不。」她奮力脫身,手掌心因一道恐懼而濕濡。「我只是來歸還那朵玫瑰並想問問你是否有更多關於烏列爾去處的消息。」

拉斐爾放下了他的手,他臉上的神情若有所思,而她原本還預期被拒絕之後會看到憤怒。「我非常擅於驅逐惡夢。」

她僵硬。「也很擅長製造他們。你把那名吸血鬼留在時代廣場上好幾個小時。」停止,伊蓮娜,她的腦袋命令著。看在老天的份上,停止!你得想辦法讓他許下給你安全的誓言──但是她的嘴不肯聽話。「你虐待他!」

「沒錯。」連一絲一毫的懊悔都沒有。

她等待著。「就這樣?你就只打算說這些?」

「你期待罪惡感嗎?」他的表情僵滯,變得冷如冰霜。「我不是人類,伊蓮娜。我統治的也不是人類。你們的法律不適用在我們身上。」

她緊緊握住了自己的手一直到疼痛的地步。「基本的道德和良知呢?」

「隨便你怎麼說都行,但記住這一點,」──他往前傾,用著冰冷的低語帶著殘酷的鞭苔劃過她的肌膚──「如果我隕落,如果我失敗了,吸血鬼們就會完全脫韁,而紐約將會沉浸在無辜之人的血海裡。」

滴答。

滴答。

滴答。

她在那些殘酷的影像之下暈眩。一為過去的一道記憶。一為可能的未來。「吸血鬼並非全部都邪惡。只有一小部分的人會失去控制,就像人類大眾一樣。」

他的手覆著她的臉。「但他們不是人類,不是嗎?」

她保持沈默。

他的手是熱的,聲音卻冰冷。「回答我,伊蓮娜。」他展現出的高傲令人無法呼吸,但最糟糕的是他有絕對的權力如此。他的力量…超越排山倒海。

「是的。」她承認。「充滿噬血慾望的吸血鬼用著一種詭異的殘暴殺掠──他們永遠不會停止。死亡率很可能高達數千萬。」

「所以你明白,鐵腕掌控是必要的。」他更靠近了一點,一直到他們身體的前方互相碰觸,他的手滑至她的腰間。她無法不抬頭就看到他的臉。在這個時刻那似乎是件費力的工作。她所想要做的就只有融化。融化然後帶著他與她一起,好讓他對著她疼痛的身體做出情色,充滿愛慾的事。

「我們談夠了吸血鬼,」他說,他的雙唇在她的耳窩上。

「好,」她輕語,她的雙手來回摩挲著他的手臂。「好的。」

在他回應之前,他從她的耳朵往下親吻,沿著她的下顎。「很好。」

狂喜交錯在她的血液裡,一股她絲毫沒有慾望拒絕的刺痛歡愉。她好想要扒開他的衣服好看看天使長是否真的和一般男人一樣,舔舐他的皮膚,用指甲在他身上留下印記,騎乘他,佔有他…也被他所佔有。所有一切再也不重要。

他的雙唇碰觸她的,而她呻吟出聲。隨著他看似毫不費力的將她抬起,覆在她臀的雙手收緊,他開始急切的吻著她。熾熱火焰穿透讓她腳趾捲曲的性感猛烈張嘴親吻,一路匯集至她大腿間的交會處。「熱,」當他讓她喘口氣時她說道。「太熱了。」

寒氣散布在空氣之間,而一道冰冷的霧氣籠罩了她,以佔有的撫觸滲入她每一個毛細孔。「好些了嗎?」他在她能回應之前再度吻上她,他的舌頭探入她的嘴裡,他的身體堅硬又完美──

所有一切再也不重要。

這句話是錯誤的。這個思緒是錯誤的。

莎拉很重要。

貝絲很重要。

也很重要。

拉斐爾的雙唇從她的頸子往下遊走到了她領口敞開暴露在外的肌膚。「你好美。」

我已經有好久一段時間沒有過人類的愛人了。但是你嚐起來…非常有趣。

她不過是個玩具。

拿來玩弄過後就可以拋棄。

拉斐爾可以控制她的心智。

發出一聲全然暴怒的怒吼,她奮力掙脫他的力道之大讓她自己摔倒在地。她的尾骨與地面碰撞時的痛楚震驚另她從如此深沈,如此令人著迷,甚至在此刻都還有辦法讓她成為一個傻瓜的最後一絲慾望中解放。「你這王八蛋!強暴讓你性奮嗎?」

有那麼片刻,她以為她在他的表情之中看到了震驚的陰影,但隨即那股熟悉的高傲回看著她。「這很值得一試。」他聳了聳肩。「你可不能說你一點都不享受。」

她氣壞了根本來不及停下來思考,去考慮她為什麼來這裡。發出另一聲怒吼,她衝向他。另她驚訝的是,她竟然在他抓住她的手臂並把她壓制在牆邊之前攻擊了他幾下。

他的翅膀張開遮去了她對房間的視線,而一直到他咆哮,「退下!」她才意識到有其他人進來了。

「遵命,殿下。」

吸血鬼。迪米崔。

而她是這麼該死的頭昏腦脹,被操弄的慾望轉為憤怒所蒙蔽,她竟然沒有聽到他進來。「我要殺了你!」受到侵犯的感覺幾乎讓她羞愧的快要留下眼淚。她早該料到拉斐爾會使出這種詭計但是她沒有。這讓她成了天字第一號大白痴。「放開我!」

他低頭看著她,他雙眼中的藍色突然變深──宛如風暴將至。「不。在這種狀態下,你會逼我傷了你。」

有那麼一刻她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在乎。她再次怒吼。「滾出我的腦袋!」

「我沒有進入你的腦海裡,協會獵人。」

這一聲正式的稱號像是語言的摑掌,讓她恢復理智。與其呼應著她內心讓血液沸騰的盛怒,她深呼吸了幾次並試著讓自己走入她心裡的平和空間,是每一次當愛瑞兒的記憶浮現時她就會去的地方──不,她不應該想起這個。為什麼在今天過去的記憶就是不肯放過她?

再一次深呼吸。

海洋的氣息,冰涼,清新,充滿力量。

拉斐爾。

她睜開了她的眼睛。「我沒事了。」

他等待了好一會兒才放開她。「走吧。我們晚一點再討論這個。」

她的手亟欲去抓一把武器,但她只是轉身離去。她並沒有找死的慾望──在她挖出拉斐爾說謊的眼睛,並把它們丟進她所能找到最深,最骯髒的污水池之前不會。

等到他一聽見電梯的門關上,拉斐爾立刻打電話到樓下的警衛室。「不要跟丟她。確保她的安全。」

「知道了,殿下。」是迪米崔的回應,但是拉斐爾聽見了不可置信的語氣。

他掛上電話,沒有回應那個沒問出口的問題。為什麼他會在那名獵人攻擊他之後還允許她活下來?

強暴讓你性奮嗎?

他抿緊雙唇,他的指節在他緊握拳時發白。數世紀以來他曾做過也被指控過很多事情。但是他從來沒有不顧她的意願強要過任何女人。從不。而今天他也沒有。

但某種事情發生了。

這就是為什麼他允許她攻擊他──她需要釋放她的憤怒,而他對自己感到嫌惡而歡迎著那些攻擊。有些禁忌是永遠也不許打破的。而他跨越過那一到自己在數世紀前劃下的明顯界線讓他不得不懷疑起自己的精神狀態。他知道他的血液是乾淨的──他昨天才做過測試──所以這並不是毒素腐化了他心智,讓他的力量失控的結果。

這讓他陷入了一無所知的局面。

他用著一種古老,早已死亡的語言詛咒著。他不能詢問毒藥女王涅哈。她將會視這為一個弱點並立刻發動攻擊。天使團裡除了琄和伊萊亞之外沒有人知道答案或是可以信賴。琄對世俗權勢已不再有興趣。她已經經歷了太多,變化成不再完全屬於這個世界的存在。至於伊萊亞,拉斐爾並不是很確定,但另一名男子是他們之中的學者。

問題是,琄屏棄了像是電話等摩登便利用品。她住在隱藏於中國秘境之中的某間深山堡壘。他若不是必須利用飛行去找她,再不然…他的拳頭握得更緊了。他不能在烏列爾橫行的期間離開他的城市。如此一來只剩下一個真正的選擇。

就在他轉身踱步開來的時候,他的視線落在伊蓮娜留下來的信差封筒上。命運玫瑰是古老的珍寶,是他當年還是一名年輕天使,服侍一位早已消逝天使長時得到的。傳說它是由第一代天使團的力量結合所打造而成。拉斐爾並不知道那是否為事實,但它絕對是無比珍貴。他為了某些他自己也不太清楚的理由把它送給了伊蓮娜。但是她會擁有它。現在它只屬於她了。

抓起筒子,他往閣樓前進,特地來到了一處正中央一片漆黑的房間。人類會認為這房間是邪惡的。他們視黑暗為邪惡。但有的時候,黑暗只不過是一種工具,非正也非邪。

是掌控著這項工具的人的靈魂才會改變一切。拉斐爾的手緊緊握住封筒。數世紀以來史上第一次,他不確定自己是誰。並非正義。他向來都不是。但他也並非邪惡…一直到今天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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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wilighter77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