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她開車開了十分鐘之久後才記起她還沒回電話給莎拉。看見路旁一處無人停放的卸貨區,她立刻停好車並撥話。

        她的朋友在第一聲鈴聲響起的時候就接起了電話。「傳言直上塵囂了。現在他們都說那個藍色天使把你抱在懷中飛走了。」

        「天使們才不會於絳尊貴的載凡人。」除了他們想要這個凡人立刻出現在某處。「有其他我該知道的事嗎?」

        「女孩失蹤──過去一週以來已經有十五人。」她的聲音完全是協會總監模式。「逮住那王八蛋,伊莉。」

        「我會的。」十五?那其他七具屍體他媽的到哪去了?「有任何時間線嗎?」

        「難道你不知道嗎?」

        「不。」所以要不是天使們什麼都不知道,就是他們對她有所隱瞞。她的手握緊電話。「告訴我。」

        「沒什麼太多可說的。有幾個在兩天前消失──看來是在同一天。另一批則是在昨天,也許是在凌晨時分。」

        「謝了,莎拉。替我親親柔依。」

        「你還好嗎?」每一個字都透露出擔心。「我發誓,伊莉。只要你一句話我們就會找出方法讓你脫身。」

        她知道他們會的。協會存活了數世紀就是因為它完全是靠著志氣與絕對忠誠心所建立起的。「我沒事。我必須抓到這傢伙。」

        「好吧。但是如果情況真的很不妙,記得我們隨時會支援你。」

        「我知道。」她的喉嚨開始緊縮。莎拉知道。因為她下一句話就是故意要逗伊蓮娜笑的。

        「你知道艾西薇妮有多詭異。她在一個小時之前打電話給我,告訴我她偷藏了一些手持火箭炮而她認為我會想知道。我的回應是,『WTF?』」

        「這就是艾煦,」伊蓮娜大笑。

        「但你知道,」莎拉繼續說,「那該死的東西在對抗你很清楚是什麼的那些鬼東西可有效了。只要一句話,依莉。我們只需要這個。」

        「謝了,莎拉。」她在忍不住透露更多訊息之前掛上電話。然後,深吸了一口氣,她再度點燃引擎持續朝著大天使塔前進。一點都不意外的,蜜凱菈絕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她的宅邸和天使塔附近,偶爾會到一間高檔的百貨公司作停留。伊蓮娜正準備轉入主要大道,準備再繞行一圈的時候,那氣味悄悄的飄過。

      刺鼻的酸氣夾雜著血腥味。

        緊急煞車,她下了車,忽視在她後方罵著髒話的計程車司機,然後非常小心地轉了個三百六十度的圈。在那裡。她跳回車上,將車子並排停靠然後下車。現在她有了氣味,用雙腳行走會更有效率。

        濃郁,黑暗,巧克力。墮落,誘惑。

        她停了下來,嗅了嗅空氣。「迪米崔。」若非這名吸血鬼曾經過這裡,那麼就是他在附近。以大部分的吸血鬼來說,這並沒有大礙──她可以分辨出各種氣味。但迪米崔的存在太過強烈,而再加上當烏列爾留下蹤跡的時間較久…「該死。」掏出她的電話,她打給拉斐爾。

        「伊蓮娜。」

        她的血液在聽到這個聲音──性感與冰冷,痛楚與歡愉──時從裡燃燒到外。「迪米崔的氣味干擾了我的蹤跡。」

        「你找到烏列爾的跡象?」

        「是的。你可以把迪米崔弄出這裡嗎?」

        一個停歇。「他已經離開了。」

        「謝了。」她掛上電話。再久一點他的聲音就會滲入她的靈魂深植在她體內。取而代之的,她整理她的思緒,讓自己集中心神,然後再度搜索著。

        迪米崔的氣味以驚人的速度消失。除非他跑得非常快,不然他有車可利用。她並不特別在乎。唯一重要的是她追丟了──不,在那裡。她向左轉,開始小跑步著。

        她跑過五個街區後有東西促使她往上看。之前晴朗的天空開始轉為陰暗,覆滿了雲層。但她補抓到了一道藍色的閃光,隨即在下一刻消失。伊利昂。擔任保鏢?忽略這點,她在看來是住宅區的正中央處停了下來,儘管她還是能看到一台貨車隱密的停放在兩棟公寓式建築之間。

        路上行人比她剛才離開的商店區還要來的少,但持續著。她吸引了幾個不安的目光,這時她才發現她握了一把細長的投擲刀在手。

        「女士。」一道發抖的聲音。

        她沒有轉身。「警官,我正在進行狩獵行動。我的協會卡放在左後方的口袋裡。」獵人們有各式武器的攜帶許可證。而她從不讓這些東西離身。

        「呃──」

        她讓他看她空著的左手。「我要伸手去拿,好嗎?」酸味在風中。濃烈,黑暗的血腥味。該死,該死!她必須追上去,而不是浪費時間在這個獵人知識不足就被放到街上執勤的警察寶寶。到底現在的警察學校都在教些什麼鬼啊?

        在她前方的女性發出一聲驚叫而一道藍色的影子迅速降落到街上。伊蓮娜看向那警察,發現他楞楞痴傻的看著前方,然後快速逃離。他的臉上有著那種神情。天使衝擊。大約有百分之五的人口先天就對這個現象毫無免疫力。她曾聽說有人發展出藥物對抗這種效應,但是大部分的人都不想被「治癒」。

        「當我看到天使的時候,我看到了極致完美,」在最近的一部紀錄片裡一名男子如是說。「在那個短暫的片刻我受到他們魔法的吸引,現實生活消失而天堂就在我伸手可及的地方。我為什麼要放棄這個?」

        有那麼微小,痛苦的片刻,伊蓮娜羨慕著那些遭受天使衝擊的人。她早在十八年前就失去了她的純真,她對天堂看守者的信仰。然後當攝影機的畫面切換到那名男子處於天使衝擊中的影像她差點就嘔吐了出來。全然的愛慕,崇拜與盲目。一種奉獻讓天使們變成天神。

        不,謝了。

        十分鐘後,那股氣味是她喉嚨裡的疼痛,是她舌上的一層皮毛。她環顧著四周發現自己來到了成裡最富有的區域,就在中央公園東邊的某處。非常非常有錢,她意識到,看著建築物優雅的規模。在這裡沒有龐大的複合式公寓。短暫的停頓後她找到了──那個地點。決定萬一有人看到她的時候讓拉斐爾去處理善後,她爬過上了鎖的鐵網圍欄並在一棟獨門豪宅前落地。看到右手邊有一條非常狹窄的小徑,她走了過去並繞到後方。

        「一座私人公園。」真了不起。她並不知道竟有這種東西存在於曼哈頓。這塊綠意盎然的成方形四周都被相似的豪宅環繞,全部都有著歐式的設計。皺著眉,她觸摸了離她最接近的一面牆卻感受不到任何歲月的氣息。是假的,她想到,失望透頂。某些建商買下了這塊毫無疑問價格不菲的土地,造出了個類似英國式的花園構造,然後大概賺到了一大筆錢。

      天使們有錢可以揮霍。

        而那股氣味,在這裡非常強烈…但並不新鮮。「他曾在這裡,但現在離開了。」

        「你確定?」

        她跳了起來,手裡的刀子高舉,然後發現拉斐爾站在她的身後。「你見鬼打哪──幻象?」

        他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之前在哪?」

        「在屋裡,我想,」她回答道,試著平復她狂跳的心臟。同時也試著不要刺穿拉斐爾的心臟因為他嚇到了她。「我還以為你在大庭廣眾之下不會招搖。」

        「沒有人在看。」他的視線落在她的頭髮上。「他們太過於忙著欣賞伊利昂耍雜技。」

        她忽視在他眼裡逐漸佈滿的晦澀佔有欲。「我們得進到屋子裡去。」繞過他身邊,她正準備要前往後門時他的手抓住了她的上臂。

        她靜止,準備好甩開他,卻發現他只在意要把她頭髮上的藍色羽毛取下。「噢,看在老天的份上,」她咕噥著。「這樣你開心了?」

        他把那根羽毛捏在掌心裡。「不,伊蓮娜。我不開心。」他的手掌打開,隨即閃爍著光芒的藍色沙塵飄落至地面。

        她決定不要問他到底怎麼辦到的。「你介意一點點非法入侵嗎?」

        「維儂告訴我裡面沒有任何心跳。」

        她的胃開始翻攪。「死亡?他可以嗅出死亡?」

        「是的。」鬆開她的手臂,他往前帶頭。

        伊蓮娜環視房子的兩邊與街道,看見維儂動也不動的站在這一端緊閉卻已不再上鎖的大門前。他看起來就像個保鏢兼司機。在這樣高級的社區這很稀鬆平常。很滿意他會確保他們不會受到打擾,她跟著拉斐爾到了門邊。「等等,」她在他一隻手放上了門把時說到。「我們可能會觸動警鈴,引人注意。」

        「這已經處理好了。」

        她記起有些吸血鬼移動的有多快。「維儂?」

        一記輕微的點頭。「他很擅長這類的東西。」

        「為什麼我一點都不驚訝?」她喃喃道,在那氣味悄悄飄散出屋外時吞嚥壓下她的胃酸。「噢,老天。」

        拉斐爾把門完全推開。「來吧,伊蓮娜。」他伸出了他的手。

        她盯著他的手看。「我是個獵人。」但是她把手握緊了他的。有些惡夢太過殘暴不適合單獨面對。

        他們一起跨過門檻,拉斐爾的羽翼很輕易地就通過了門口。「是專為天使建造的,」她說,看著前方開放式的設計。整個一樓的樓面沒有任何一面分隔牆。在起居活動區的地毯是一幅以白色維基底,紅色為墨的羅夏克墨漬圖。

        它應該是一種強烈色彩的爆發,但它看來卻異常的灰暗無形。窗簾被拉上,整個公寓裡晦暗瀰漫著一種沈重的氣氛看起來似乎掩蓋了聲音…卻讓其他一切增強。

        腐朽。酸臭。性。

        這些味道在她的舌上糾結,威脅著要讓她反胃。「他和她們性交。」

        拉斐爾看向從樑柱上垂下的屍體,他的雙眼是藍色的火焰。「你可確定?」

        「我可以聞得出來。」儘管吸血鬼是她唯一可以利用氣未來追蹤的生物,她的嗅覺比一般人類要靈敏非常多。而看來,很顯然的,甚至是天使長的也是。

        「沒有血。」

        她盯著地毯上的汙漬看。「那你說那叫什麼?」她不要再往上看,她告訴自己,不願將那些迅速瞥視的可怕畫面加強印象烙印在她的腦海裡。

        垂掛的四肢在冷氣的送風中搖晃,臉部凍結在扭曲的驚恐之中。蒼白的肌膚

被撕裂,雙唇泛藍,被當做套索的頭髮。

        拉斐爾的手更捏緊她的,把她從黑暗的深淵邊緣拉了回來。「他沒有吸她們的血。這些傷口雖然殘暴但是並沒有吸食的跡象。」

        她已經知道不會有任何醫護鑑識人員來證實這些證據。如果他們有任何機會找到並且阻止烏列爾,她就必須看,必須確認。這是她的工作。「把她們放下來。」她的聲音沙啞。「我需要近距離檢查那些傷口。」

        他鬆開了她的手。「你的刀子。」

        她把刀子平放在他的掌心,看著他走到紅色爆發的起居室,他的羽翼張開並微微朝外翻好讓它們不會垂落在地上。然後他的翅膀一記強而有力的拍打讓他升空。一陣風吹起。

        屍體搖晃。

        伊蓮娜奪門而出來到花園,開始進行二度清空她當天所吃下的所有東西。她的胃在所有東西都吐光之後開始痛苦的痙攣,所以當一截水管被塞到她的手中時,她像抓住救生圈一樣攫住,把她的嘴洗乾淨並沖了沖她的臉,再汲飲著那帶有塑膠味的水彷彿那像是甘泉。「謝了。」她放下水管抬頭一看。

        維儂笑了,緩慢,戲謔。「高大,強悍的獵人,被一點點血嚇到。」他把水龍頭拴緊。「我的幻想破滅了。」

        「可憐的寶貝,」她說,用手抹了抹臉。

        他對她露出了牙齒,潔白閃亮的牙齒映著異國風情的皮膚。「感覺好點了嗎?」不真心的語調充滿了每一字句。

        「有種就咬我。」轉過身,她強迫自己踏出步伐帶領她回到屠宰場。

        「噢,我完全有這個打算。」慵懶的語調充滿諷刺。「全身上下。」

        她頭也不回的對他擲出一把刀子,很滿意的聽到他在錯抓刀鋒並劃開他的手掌時咒罵出聲。恢復力氣,她踏過門檻。

        拉斐爾在起居室裡,正準備將最後一具屍體擺放到地上。他溫柔地抱著那名女性,擁她在身邊。就在他把她面朝上與其他同樣姿勢的屍體擺放在一起的時候,伊蓮娜吞嚥了一下並走向他。「抱歉。」她並沒有解釋,沒辦法告訴他實情。這件事不行。

        他抬頭看她。「沒有必要。感到恐懼是一種恩賜。」

        這讓她感到好奇。「你會嗎?」

        「太過少有了。」他的臉上閃過了古老的陰暗。「我看過太多邪惡,就算是失去了如此多的純真也很難打動我。」

        這樣缺乏人性令她的胸口一緊。「告訴我,」她說,跪了下來,「告訴我你曾目睹的邪惡,好讓我忘記這一個。」

        「不。你的腦袋裡已經裝有太多的夢靨。」他迎上她的視線。「去,追蹤烏列爾。這可以等。」

        知道他是對的,她走到外面並花費接下來十分鐘的時間試著找出烏列爾離開的地方。她回到房子裡的時候沮喪的心情在她腹中翻攪。「他從這裡飛走的。」

        拉斐爾對著那些屍體一點頭。「那麼我們必須檢視這些隕落的人,看她們是否能給我們蛛絲馬跡。」

        她僵硬的點點頭並蹲在第一具屍體身旁。「她是被一把鈍刀從頸部被劃開到肚臍。」那女孩的內臟已經不在她的身體內。「你可找到了她其他的部位?」

        「是的。在你身後的角落裡有…收藏品。」

        膽汁在她的喉嚨裡灼燒,但是她咬緊牙根繼續。「沒有咬痕,沒有任何除了他用刀子以外的東西撕裂她的跡象。」就在她移動到下一具屍體時,她發現自己還沒有看那名女孩的臉。這是個錯誤。烏列爾很可能是從她的嘴吸取血液的。她曾看過一具由一個吻就被吸乾血的屍體。

        胃緊縮到疼痛的程度,她伸手要觸碰臉,停了下來。「我需要手套。」

        「告訴我你需要看什麼。」拉斐爾的羽翼在他來到屍體的另一側時填滿了她的視線。

        「別傻了,」她喃喃說到,在他伸手準備碰觸那屍體的時候推開他的手,完全忘了是他把屍體取下來的。「她可能感染了某種人類的病菌,或是烏列爾可能讓她染上了你擔心他感染了那名生還者的東西。」

        好藍,好藍的眼睛看著她的。「我是長生不朽的,伊蓮娜。」一句輕柔的提醒像是一記鐵鎚用力撞擊著她。當然他是長生不朽。她怎麼會忘了呢?

        「嘴巴,」她說,別開眼不去看那張不管有多麼幸運,都不可能屬於任何凡人的臉。「打開她的嘴。」

        他乾淨俐落的照做了。很幸運的,屍僵的階段已經過去,所以他不必扯斷那死去女孩的下顎,儘管她很清楚這對他來說輕而易舉。從她的工作褲側邊口袋取出一支小的手電筒,她照了照那女子的嘴巴裡面。「沒有咬痕。但這並不代表他沒有從其他傷口吸血。」或是內臟。

        「那麼他絕對沒有吸血。」只是凌虐。「血生天使無法抗拒吸血的誘惑。」

        線索拼湊了起來。「他先幹下這一筆,在工廠裡的屍體是第二回。」冷氣讓這些屍體得以保存沒有腐敗,但她現在仔細觀察,就可以看出這至少發生超過一天的跡象,很可能是兩天──在牆上乾涸血跡的顏色,沒有屍僵以及這些女孩身上因為地心引力而引起的瘀清。

        所有的獵人都必須上基本死亡現象的課程──他們通常都是第一個找到吸血鬼殺掉的被害者。現在,她按壓了一下那些瘀清,她並沒有看到任何失色的現象──皮膚沒有變白,然後重新充血。屍斑已經形成了。「這些女孩是練習。」

        「但你還是追蹤到他的氣息到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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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她猛地站起身來,盯著那一塊與時間線不吻合的血跡──在地毯上的那一塊。它太過新。「你是對的。那王八蛋還折回來欣賞他的傑作!」

        「我會在這裡安排人盯哨。」他跟在她後面起身,他的指尖沾滿了血,他的衣服也因為那些屍體的碰觸而染上血跡。這讓她想起上一回見到他的時候,一個沾滿血的拳頭,一顆慌亂跳動的心臟。

        不知怎麼的,那個畫面不再令人恐懼。在這以後不會。烏列爾玩弄著他的受害者──就像是一隻貓抓到一隻老鼠但並不想吃,只想折磨而已。但隨你怎麼形容紐約的天使長──毫不留情,嚴厲,而且絕對致命──他並不會因為好玩就施以凌虐。拉斐爾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有其目的。就算那目的是為了要把人嚇死到絕對不敢再背叛他。

        她在他走進廚房洗手的時候開口說話了。「我不認為他會再回來──他在工廠的殺戮之後回來,也許是為了自我滿足,也許是想休息,但看這個。」她用腳指了指一只滾到桌子下面的碗。「他把這東西丟出去──很可能是發現他存起來的血沒辦法滿足他。」

        「這裡是他的遊戲間,但是他發現他比較喜歡活著的玩物。」

        「沒錯,現在他會想要新鮮的血肉。」這些話聽來很冷酷,但是她必須讓自己保持在這種狀態。如果她讓自己開始去感覺…

        拉斐爾點點頭。「你想他今晚會再出來獵食嗎?」

        「就算他一直處在噬血慾望的狀態」──而這是她不想要面對的惡夢──「我會說不太可能,從他在工廠貪婪縱慾的樣子來看。」

        就在此時雨開始肆虐著外頭的大地,彷彿是某種巨大的水龍頭被打了開來。

        「該死!」她衝到門邊。「該死!該死!該死!」

        拉斐爾只是看著她發怒,然後冷靜的問道:「我還以為你說烏列爾飛走了?」

        「那些像是引導我到這個地方氣味痕跡都會不見了!他就像是從整個城市裡被擦掉了一樣。」她發出小小的尖叫聲。「雨水是唯一會讓蹤跡破壞到這個程度的東西──只要有點腦的吸血鬼都會跑到全地球最潮溼的地方。」她想要殺了雨神,但只能踢櫃檯的石板出氣。「幹!痛死了!」

        拉斐爾對著門口點了點頭。「把這處理好。」

        她不必轉身就知道迪米崔到了。他的氣味像是件該死的大衣把她包覆得緊緊的。「把它關掉,吸血鬼,否則我發誓我會拿你自己的腿刺你的心臟。」

        「我什麼也沒做,伊蓮娜。」

        她轉身一看,看到他臉上嚴肅的神情,知道他並沒有騙她。「更該死了。我太過亢奮,太多腎上腺素,很快的我就會累垮了。」她的能力總是在她累垮之前高漲。「只好乾脆放棄趁機休息幾個小時了。」她昨天晚上根本睡不到一兩個小時,那張該死的椅子非常不舒服。「在烏列爾再度行動之前我沒辦法再找到什麼了。」

        直到他再度殺戮為止。

        「你有注意著蜜凱菈嗎?」她問拉斐爾。「她很可能是我們逮住他的最好機會。」

         「她是名天使長,」拉斐爾提醒她。「派我的人力去幫助她只代表了我認為她很虛弱。」

        「她拒絕了?」伊蓮娜搖了搖頭。「那我只好向上帝祈禱她有很好的下屬,而你有很好的間諜。」對天使們的自大高傲感到生氣,她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維儂在鐵門邊。該死了這男的濕透了還真好看。「我需要一輛車。」

        讓她驚訝的是,他在她掌心丟下一串鑰匙並只著對街那一輛她不知道丟在哪並排停的廂型車。「謝了。」

        「不客氣。」

        她決定這吸血鬼一定是在玩弄她,但是沒力氣再對他發飆。推開鐵門,她走向車子。

      回到我家去,伊蓮娜。我會在那裡等妳。

        她打開車門坐了進去,將雨水從她臉上抹去,在她的舌間嚐到了清新的氣息。不,那是拉斐爾。他還在等她的回應。「你猜怎麼著,天使長?我想該是我接受你提議的時候了。」

      哪一個提議?

        「要把我上到不省人事的那個提議。」她必須遺忘──血腥,死亡,還有在那間看似無害的豪宅裡灑滿了邪惡的牆面。

      一個正直的男人不會利用你現在的情緒狀態來占你的便宜。

        「幸好你不是人。」

      沒錯。

        她的大腿在單單這兩個字所包含的情色意味下緊繃。把鑰匙插入鑰匙孔,她啟動車子駕駛離開。雨水和海洋的氣息從她的腦海中消失。拉斐爾離開了。但她還是可以在舌尖嚐到他的滋味,好比他散發出某種奇異的費洛蒙,讓她的身體改造成嗅得到天使,而不是吸血鬼。

        但她並不在乎。

      懸掛的屍體,牆上的陰影──

        不,沒有陰影。今天沒有。

        她的手在她來到一座紅燈面前停下時緊握著方向盤。她的視線因為雨水,因為記憶而模糊。「塞回去,」她命令自己。「不要去想。」

        但已經來不及了。一道單獨,令人驚恐的暗影在她腦海裡的牆上化成形,在從敞開的窗戶間吹拂的微風下搖晃著。

        她的母親一向喜歡新鮮的空氣。

        有人按了喇叭而她這才發現號誌已經變成綠燈了。在心裡感謝那位喚醒她的司機,她讓自己專注在開車上。雨水應該會讓交通大亂,但街道卻異常的安靜。彷彿這聚集的黑暗是一道不懷好意的力量攫住了所有人,帶領著他們至地表,至死亡。

        而就在那剎那間,她回到了大宅院的巨大門口,那棟傑佛瑞後來…在事後所買的房子。如此大的宅邸讓一家四口居住。在她上方的是有著非常迷人白色圍欄的樓中樓,如此強韌,是金屬製的而非木頭。優雅,古老,對一個計畫要成為市長的人來說是最完美的家。

        「媽,我回來了!」

        安靜。如此安靜。

        驚慌凝聚在她的喉嚨,痛楚在她的眼裡,血在她的口中。

        她咬了自己的舌頭。在駭怕,在恐懼之中。但不,這裡沒有任何吸血鬼的蹤跡。

        「媽?」一個顫抖的問題。

        看向寬廣的走廊,她質疑著為什麼他的母親把一只高跟鞋留在磁磚地的中央。也許她忘記了。瑪格麗特不一樣。她美麗,狂野,充滿藝術氣息。有的時候她搞不清楚日期,或是穿兩隻不一樣的鞋子,但這沒有關係。伊蓮娜不在乎。

        那隻鞋子愚弄了她。讓她踏入屋內。

        一陣撞擊的聲響而回憶在令人驚嚇的現實中破碎。她用力踩著油門,驚恐的發現剛剛有東西撞在她的擋風玻璃上。「要命。」解開安全帶,她打開門下了車。她撞到人了嗎?

        風拉扯著她的頭髮而雨勢則以令人瘀青的力道落下。暴風雨就這麼突然出現,在自然界雷達上的詭異現象。奮力抵抗著強風,她走到車子前面,不安地發現這條漫漫長路上一個人影也沒有。也許大家都等著風雨過去。眨眼貶去雨水,她推測這會是個漫長的等待。

        她的擋風玻璃上黏了片樹葉,卡在尚自移動著的一支雨刷上。一截結實的樹幹躺在車子前方幾呎處,如釋重負的心情傳遍她全身,但是她還是檢查了車子底下和後面以防萬一。什麼也沒。只是一截被風吹走的樹枝。離開傾盆大雨,她甩上車門並打開了暖氣,從骨子裡感到寒冷。由裡冰冷到外。

        用一隻手掌抹了抹她的臉,她用著鋼鐵般的專心致志駕駛剩餘的道路到了拉斐爾的住處。鬼魂們不斷的在她耳邊細語但是她拒絕傾聽。如果她不聽,他們就沒辦法觸碰到她,沒辦法將她拉回夢靨之中。

        就在她準備把車子停在房子前面時她的手機響了。它一直在她的口袋裡所以早就濕透了,但等她把車子熄火並打開的時候似乎還好好的。她認出對方來電的號碼。「元森?」

        「還會有誰?」爵士音樂在背景播放著,那歌手的聲音既低沈又渾厚。「我聽到了一些風聲,伊莉。」

        「我沒辦法告訴──」她開始說。

        「不,」他打斷她。「我聽到了一些風聲而我認為你該知道。」

        「說吧。」從小在街上混大的元森有他們其他人都沒有的線人。大部分翻身的人都失去了在街頭的信譽。但是他沒有──對道上的人來說身為獵人比身為幫派份子的階級還要來得高。

        「過去幾天以來在城市裡有很多吸血鬼和天使的活動。他們到處都是。」

        「好吧。」這並不算是新聞。拉斐爾讓他的手下到處尋找烏列爾和他受害者的蹤跡。

        「還有人偷偷談論失蹤的女孩們。」

        「嗯哼。」

        「我該警告專業人士嗎?」他的聲音緊繃。

        她知道有些阻街女郎和高級應召女郎都是他的朋友。「讓我想想。」她仔細思索著她在所有受害者身上找到的證據。「我想,這一次,他們很安全。」

        「你確定?」

        「是呀。那些獵物看起來都很…純潔。」

        「都是處女?」

        伊蓮娜突然了解到她根本沒有想過要檢查這一點。這是她必須立刻修正過來的錯誤。「是呀,大概是。但警告你的朋友們互相關照也不是件壞事。」

        「謝了。」他吐出一口氣。「但這不是我打電話的原因。道上說,有人下令要殺你。」

        她靜止。「什麼?

        「沒錯,還有更精采的。」憤怒從電話的那端傳透了出來。「很顯然是有位天使長想要你的命。你到底見鬼的對他做了什麼?」

        她的額頭皺起。「不是他。是她。」

        「啊,那我就不必擔心了。」完全是個嘲諷。「根據八卦流言,有人要你的頭擺放在銀盤上呈上去──順道一提,這可是完全照字面上的意思──」

        「老天,還真感謝你親切的解釋。」

        「──但是這項行動還沒正式被授權展開。」

        蜜凱菈,那個賤人,在玩心理遊戲。「感謝你的警告。」

        「所以你打算怎麼做?趕快翹頭還是殺了天使長?」

        「我還真愛你對我的信心。」

        一聲嗤鼻。「見鬼了,才不是呢。我只是很清楚我在你的遺囑裡面。」

        「我現在活著可有價值了。」

        「那等工作結束後呢?」

        車門從外側被打開,羽翼填滿了她的視線。「等到時候我再想我的退路。晚點再聊。」她在他能說更多話之前關上電話,然後看進一雙不可思議的藍眼之中。「蜜凱菈真的想致我於死地。」

        拉斐爾的神情完全沒有改變。「我不會讓任何人弄壞我的玩具。」

        這應該要讓她氣炸的,但是她笑了。

        「哇,我的心都要融化了。」

        「你剛才和誰在談話?」

        「佔有慾很強?」

        捧著她的臉頰,他的手是濕的,他的掌握不容質疑。「我也不和人分享我的玩具。」

        「當心點,」她喃喃道,在駕駛座上扭轉身軀好讓她的腳踏上外頭濕透的土地。「我很可能會決定要抓狂。我有個問題。」

        靜默。

        「她們都是處女嗎?」

        「你怎麼知道的?」

        「邪惡太容易預期。」這是個謊言。因為有些時候邪惡是個陰險的小偷,悄悄的潛入盜取你最珍藏的東西,只留下牆上的回音。

      一道細長的影子,輕柔的飄蕩著。就像個鞦韆一樣。

        拉斐爾用他的拇指揉了揉她的下唇。「我又再度在你眼裡看到了夢靨。」

        「而我則在你的看到性。」

        他起身,把她拉出車外並把她困在懷中,讓她的背對著開口。在他的身後,他的羽翼敞開,閃耀著雨滴。在那張性感的嘴上有種危險氣息,它彎曲的方式帶了點野蠻意味。

        伊蓮娜將身子往前傾並把她的手臂環上他的脖子,讓她自己沉浸在他全然的力量之中。今天,她將要打破所有的規矩。忘了要和一名吸血鬼上床這回事,她要直接衝到頂端然後管他去死。「所以,天使長都是怎麼做的?」

        一道強勁的風吹襲著他們,把她的話吹散。但是拉斐爾聽到了。傾身靠近,他用雙唇刷過她的。「我還沒答應。」

        她眨了眨眼。然後在他抽身的時候皺起一張臉。「怎麼,你現在要玩起高不可攀的遊戲?」

        他轉身。「過來,伊蓮娜。我需要你保持健康。」

        壓低聲音詛咒著他,她關上車門──儘管車內都已經濕透了──然後朝著屋子走去,拉斐爾在她身邊是個安靜的存在。但不平靜。不,他的安靜就像和美洲豹的安靜一樣。致命的危險暫時被壓制。當他們抵達門邊時她還在生悶氣。

        那名管家把門打開。「我已經把浴室準備好了,殿下。」看了她一眼,帶著一絲好奇心。「女士。」

        拉斐爾用一個眼神就遣退了萬能管家,而那名管家隱沒在木造建築之間。「浴室在樓上。」

        伊蓮娜朝著樓梯走去,用力踩踏而不是輕輕踏上階梯。他把她撩撥到慾火焚身,但是此刻,當她真正需要發洩的時候,他還是在玩弄她。完全就是你會對待玩具的方法,她意識到。好吧,如果他想這麼做,那她就把焦點放在工作上。「你有辦法證實他和那些女子性交嗎?」

        「是的,但是只有在城裡的大宅。在工廠裡的受害者在那方面都沒有受到玷污──這也就是為什麼我們相信其他人在被他抓走之前都是處女。」他在她的身後,貼的如此靠近,使得他們到達頂端的時候他的呼吸輕拂在她的頸後。「走廊底端,你左手邊第三個門。」

        「感激不盡,」她諷刺的說,注意到她的右手邊除了圍欄之外其餘的都是空氣──就好比這房子的核心是一個巨大,開敞的空間。

        「那有什麼特殊意義──那些性的接觸?」

        「也許。但是在那些屍體上除了致死的傷口之外其他並沒有特殊的記號,所以那個部分很可能是兩情相願。」天使長們都極具魅力,性感,而且令人不可置信的迷人。烏列爾也許變成了怪物,但光從外觀上來看,他很可能就和紐約的天使長一樣有魅力。不,她立刻想到,拉斐爾獨樹一格。

        「也有可能是在死亡後。」

        她太過疲憊而沒辦法感到噁心。「很有可能。」抵達第三個門,她把手放在門把上。「他也許會在短暫期間內利用性來壓抑吸血的慾望。但現在只有血能另他滿足了。」她的手緊握。「更多女人會死都是因為我失掉了氣味線索。」

        「但比你從未誕生在這世上還少,」他說,語氣一副就事論事。「我已經活了好幾個世紀了,伊蓮娜。二至三百條人命只不過是阻止一名血生天使的小小代價。」

      二至三百!?

        「我不會讓它發展到這個地步。」她推開了門──然後踏入一片夢幻之中。她的呼吸在她站在裡,楞楞地看著的時候吐出。

        火燄在她左方的壁爐裡跳動著,金色的火光被深色卻又隱約帶有銀色絲線閃耀著的石塊包圍。在壁爐前方的是一塊大的白色地毯看來如此柔軟又舒適,她只想躺在上面翻滾──全身赤裸。這才是純粹的放縱。

        在房間另一端是一扇看來通往浴室的門。她可以看到白色磁磚的邊緣,以及和壁爐相同大理石材製成的平台。在裡面,她知道一個熱水澡正在等著她,一個她凍僵骨頭絕對非常需要的熱水澡。但她還是站在那裡。

        因為在壁爐與誘人的熱水澡之間的是一張床。一張比她這輩子所見過的都還要大的床。一張可以容納十個人還讓他們不會彼此碰撞的床。它距離地板很高但是卻沒有床頭板或是背板,只有一張平滑的床面上方覆蓋有著華麗的午夜之藍床單,保證會以一種浪漫甜美的撫觸滑過她的肌膚。枕頭都擺放在對向著門的另一端,但也可以隨便擺放到這一頭來。

        「為什麼」──她咳嗽來清一清喉嚨──「為什麼這麼大?」

        雙手放在她的臀上,將她推向前。「翅膀呀,伊蓮娜。」一個騷動的拍打聲在拉斐爾將他的羽翼完全身展開時傳出,然後是他們身後門上鎖的聲音。

        她獨自一人和紐約的天使長在一起。在一張為了可以容納羽翼而製成的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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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很沒良心的提醒您:下回是鼻血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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